第一次野营拉练

文/姚启超

上世纪七十年代，我们野战军部队几乎每年都搞一次冬季野营拉练。野营拉练必须负重行军，很艰苦。

我是1977年1月入伍到部队，那年冬季，我们连队和全团外出搞军事拉练。这是我入伍后第一次军事拉练，我们这些个新兵心里好高兴，纷纷写下了挑战书、决心书，表示要珍惜这次锻炼的机会！

部队出发了，第一天的白天，我们特别精神抖擞、信心百倍。跟随一眼望不到边、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行军，我们新兵蛋子得意洋洋。没想到头天夜里就当头一棒，刚进入梦乡，睡意正浓，就被叫醒起来站岗，心里十分不情愿，但我还是强打精神，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。

站在荒山野外，黑乎乎的四周什么也看不清，心里不免紧张起来，在我身后不远处有个茅草屋，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，想躲藏在屋檐下，刚接近茅屋就听到里面“呼-呲，呼-呲”的声音，我的小腿开始弹三弦了，脑子里一片混乱，是不是敌人来偷袭了，我赶快去报告老兵，老兵和我一起过来用手电筒一照，看见茅屋里睡着一头老水牛，原来是一场虚惊。

有一夜，我们在江畔的松林里野营。月影轻盈地投向江面，蜿蜒的支流在夜风中漾起一圈圈银色的光晕，你追我赶地向前涌去。我们从黛青色的大山深处走来，跨过铁索桥，行进在江边沉睡的港湾，匆匆的脚步与阵阵的虫鸣，组成一支美妙的宿营曲。

错落有致的野战帐篷连绵起伏，战友们围在一盆香甜可口的饭菜旁，填补着饥饿的肚肠。然后，我们三三两两来到江边，捧起清清的江水，洗濯尘灰和疲惫，洗涤嘴边不知何时冒出的一缕软软的胡须。欢声笑语，无意间熨平了江面微微皱起的圆圆月痕，江中的导航船也渐渐融入雾霭低挂的夜色之中。

涛声依旧，夜风携清凉而来。帐篷里的战友们在军号响过后，酣然入梦，几颗不眠的星星，在江上空眨着好奇的眼睛，欣赏着这独特的风景。怎么梦中还会发出笑声呢？是梦见了故乡的白杨树？还是梦见了父亲正在吆喝的那群撒欢的牛羊？

暮色的夜依然好凉啊，薄薄的军被已无法抵御阵阵袭来的寒意。月上中天，我穿衣从帐篷里钻出来，接过哨兵手中的钢枪，一次次抚摸着冰冷的枪刺，蓦然感受到了它的温度，掂量出它那不一般的份量。

夜晚很静，静得几乎听不到一丁点声音。连月光挪移的脚步，甚至波浪轻轻的声音，似乎都可以听得见。我也慢慢地进入梦乡。突然，耳边响起“紧急集合声”。我急忙睁开双眼，却见黑暗之中，我身旁的兄弟，睡得正酣，嘴里却发出极响亮的“军号声”。其他的战友也被惊醒了，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紧急集合，又气又好笑。直接把“吹军号”的兄弟揪起来。迷迷糊糊中，他还问我们：“要紧急集合吗？”大家不禁都笑了。多少年过去了，关于“紧急集合”的故事，一直是我们的笑谈。

有一次，我们要赶往某地，走了一天，人困马乏，直至深夜，部队宣布休息十分钟。很多人直接坐在林子里。我也直接坐在地上，尽管只有十分钟，却美美地睡了一觉。等到再次出发时，才发觉自己的裤子上似乎沾了什么东西，再一闻，臭烘烘的，原来，我躺在牛粪上睡着了。这一“光荣事迹”也成了战友嘴中的笑谈。

在拉练中，我虽然累得几乎垮掉，但坚持了下来。期间没有掉过一次队，没有上过收容车，没有让别人背过背包扛过枪。不但完成了连队交给的任务，还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帮助战友，受到了连队首长的表扬。

拉练所有的训练科目中，最令人难忘的是突袭奔袭，越是在走得累的时候，越搞那些强行军、急行军。演练的科目也全是进攻性质的演习。

记得在第一个八十公里的长途奔袭中，部队来到一个山脚下，突然接到向山头发起攻击的命令。虽然是演习，但战友们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，拿出平时训练的成果，带着满脚的血泡，拖着疲惫的身体，喊着“冲啊！冲啊！”的口号，向山头上猛攻。虽然打的是空包弹，敌方炮弹也是设置的炸点，但也是激烈紧张。大家忘记疲劳，不顾脚痛，每向前一步都咬紧牙关，每冲一步都心灵震颤。

要冲上这一百多米的山头是何等艰难，但这就是战场，只能前进，不能后退。我相信，每个人都在咬紧牙关，每个人都达到了体力的极限。这样的演习，虽然没有子弹的伤害，但一样可使人累得倒下。

拉练就是要考验人的意志、挑战人的极限，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。值得自豪的是，我们攻上了山头，到达了顶点。

野营时，我们特务连战士还会担任警备工作。当战友们睡着了，我举着枪，静静地守候着深夜、守候着平安、盼望着黎明。万籁俱寂时，月光就成了我最忠实的朋友。它静静地陪伴着我。那时，我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浓浓的自豪感，因为我能在大地沉睡之时，守卫着普照神州的月亮，守卫着霞光万丈的清晨，从大山的背后慢慢地醒来……野营之夜，就是这样在记忆里褪去了艰辛与汗水，而渲染上了温暖、欢快的色调，久久弥漫芳香……

曾经的野营拉练，已经过去了48年。军旅岁月，燃烧着青春热血，每每忆起，心中都会激起无限波澜……那时的我们，还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，个个身材笔挺，英姿飒爽。部队野外拉练，每天徒步几十公里，紧急集合，风餐露宿，都是常态。我们不以为苦，反而乐在其中。当年我们战胜了艰难困苦，经受住了极限考验。

拉练结束后，我入了党，当了副班长。这是组织和战友们对我的信任和肯定，也是我在部队这所大学校的成长经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