营区盛放的凤凰花

文/张智

连队搬进旧楼暂住，打开窗，一枝凤凰花从窗口探了进来，鲜红的花瓣肆意绽放，花蕊纤细而挺立，仿佛在红毯上跳着芭蕾的舞者，急切地欢迎阔别的老友。

旧楼是一栋单排二层黄色小楼，楼前濒临营区主道，路两侧大树参天、绿意盎然，在路上拱手搭起一条清凉的隧道。楼后一株凤凰树像一把撑满的巨伞高过楼顶，鲜红的花朵簇拥着，绘在绿油油的伞面上，雨后的花瓣落在地面上、训练器材上，有时也落在汗透的年轻战士身上，为钢铁的军营平添几分柔情。

旧楼其实并不旧，在两三年前，它还是营区难得的“新”楼。最开始，它是军工厂的宿舍，楼后是一座四合小院。正对旧楼的一层低矮的平房，是工厂车间，东西两侧各有两排蓝顶钢瓦板房，作为工人们的器材库。那时，部队刚刚调整组建，营房十分紧张，连队就住在军工厂废弃的工房里，晴天凉席被太阳烤得滚烫，雨天常担心水倒灌进宿舍发生危险，遇到台风天气更是要随时准备转移，有时连队干部整晚都不敢睡觉。

后来，军工厂搬离营区，原工厂房屋全部移交部队，连队正式进入小楼开始清理。楼后有很多树，椰树粗壮的枝干立在院子中央，枯朽的叶片从顶部倒垂到地上，小叶榕的根系钻进水泥地里，落叶在小院铺了一层又一层，三角梅从墙角爬满东侧板房的屋顶，杂草杂树在院子里胡乱生长，看得官兵们直皱眉头。

党支部决心把后院全部清理出来，规划出体能训练区、晾晒区和洗漱区等功能区域，大家兴致很高，人人都化身“设计师”，畅想着搬进新家后的幸福生活。楼后的院子是重点，最难啃的莫过于东侧一大一小两棵榕树，不但树干根系都十分粗壮发达，树枝遮天蔽日盖过小楼和板房，枯枝败叶铺满屋顶。

值班员分好工，大家摩拳擦掌立马行动。党员骨干手持油锯，用腰带保护绳上树，年轻战士在树下仰头配合，大家从上往下一点点修理枝条，再小心翼翼地递下来，等到榕树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，小院已焕然一新。多年淤积的苔藓被铲尽，水泥铺就的灰色地面显露出来，棕黄的土地在阳光下蒸腾着氤氲水汽，而一旁的草木也散发出独特的清香。

唯独这株凤凰树，因为花开得火红鲜艳，与这火热的军营相得益彰，让官兵们难以下手。“别动别动……这哪是花呀？这是我盛开的红色青春！”有的战士说笑着抱住树干不撒手。就这样，树被“再三”保留下来，整理一新的小院也多了一抹亮色。

连队住进了“新楼”，再也不用担心天气晴雨。小院因为独特的环境，成了官兵们的“新宠”，在这株凤凰树下，大家立起了卧推、杠铃、单双杠等训练器材，训练时在这里组织战术、攀登、格斗等内容，政治教育时大家在树下授课、思考、讨论，休息时抱上一把吉他坐在树下，就能和声高歌一曲。

无论白天黑夜、天气晴雨，这株凤凰花都笑意盈盈地努力盛开着，与官兵们一道庆祝收获的喜悦，也抚慰过挫折失败的忧伤，在这里，弥漫过军营烧烤的清香、埋藏过深夜谈心的秘密，也浸润过年轻战士的泪水汗水。

初秋季节，连队迎来了大喜事——5名战士一同被军校录取。即将奔赴新的征程，战士小沈来到树下，小心翼翼捧起一朵凤凰花，晾晒、压制、过塑，制成一枚小小的书签，放在收拾好的行囊里。前年，高考后的失落一度让他在自己灰色的世界里踟蹰，来到部队后，军营的人和事就像这凤凰花，一朵一朵在他的生命里绽放。他说，不管走到哪儿，都要像这凤凰花一样，永远热烈、永远迸发着激情。

一年后，连队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标准化营房，小楼被用作集训队临时用房。从此，小楼更加活力热闹，战士们换了一茬又一茬。在这里，诞生过享誉军营的狙击高手、搏击海天的伞降队员、征战赛场的尖兵勇士……一批批年轻战士在凤凰树下挥洒着热血和青春，与这火红的凤凰花一起，在军营热烈盛放。